“山上溪水边,”韩琳提着竹篓乐道,“李姨,你看我捡的野鸭蛋,37个。”
“小蔓,”赵金凤在厨房叫道,“你拿手电筒照照,看有没有半孵化的小鸭崽。”
“我去拿手电。”韩琳放下竹篓,撒腿跑向了堂屋。
李蔓掩嘴打了个哈欠,忍不住叮嘱道:“慢点!”
手电筒拿来,李蔓跟韩琳背着光,一个个照了照,还真有8个有崽的,看模样要不了几天就出壳了:“阿奶,这怎么办啊?放在抱窝的母鸡身下,还能孵出来吗?”
赵金凤急步出来,接过手电挨个儿照着看了看,偏头问韩琳:“没沾上凉水吧?”
韩琳抓抓脸,“有一窝好像进水了。”野鸭做窝的地方就在水草上,稍不注意,踩到了旁边的水草,立马就有水漫进去。
“家里正好有只老母鸡要抱窝,我还想着等会儿吃过饭,捉了它去溪边浸浸水,”赵金凤道,“现在就让它试试吧。”
说罢,抱了稻草给老母鸡弄窝去了。
李蔓起身伸了个懒腰,将竹篓提进厨房,拿了牙刷口杯洗漱。
李长河跟宋逾宰洗好五只鸭子,拎了一只让韩琳给隔壁送去,罗小辉跟许文成合捉了一只,罗小豪什么也没有弄到,多一只鸭,两口子也能好好补一下身子。
剩下的四只,一只崭成块,焯水后,和着米酒丢进砂锅炖上留着中午吃,另三只腌制后挂在火塘上熏。
扒出来的内脏,和着洋葱洋芋炒了一锅。
李蔓盛出两碗,放进竹篮,让韩琳又往隔壁和后面的冯连长家跑了一趟。
用过饭,李蔓去商店给门市点货,顺便把昨天卖出去的棉花、布匹的钱票收了。
“唉,小蔓,”苏主任叫住请了假要走的李蔓,“明天建党节,你是党员,升旗仪式别忘了参加,还有,帮我写一篇讲演稿。”
写稿子?原身在学校,每年倒是没少写这种稿子。
李蔓迟疑了下,点点头,“晚上我拿给你。”
“好。”苏主任接着又笑道,“明天晚上文工团来演出,咱商店往年都会报一个节目,今年你上怎么样?我听你教小琳唱字母歌,音色不错,要不,你唱首歌?”
李蔓忙摇了摇头,“我怯场!”
苏主任一想她的年龄,没再勉强。
李蔓背着挎包出了商店,直奔后勤而去。
一是将收回的布票还给汪主任,二是跟宋逾和韩琳汇合。
军区到红旗镇没有公交车,要出去,一般搭后勤的采购车,四五点出发,再则骑马,或是级别高了,配的有车,或是特殊原因用车。
部队车少,费油,再加上宋逾不会开,李蔓会却没有名头,两人也就没有多事,家里有匹马,找汪主任又借了匹。
后勤养的几匹马,就是专门用以战士、家属出行往返的。
只是家属会骑马的不多,所以平常还是战士出行在用。
还了票,李蔓从宋逾手里接过小灰的缰绳,翻身上了马,宋逾接过小郑递来的缰绳,伸手将韩琳抱上马背,紧跟着翻身坐在了他身后,一抖缰绳,“驾——”
马儿载着他和韩琳率先冲出了后勤的大门。
李蔓回身冲汪主任和小郑挥了下手,一甩手中的长鞭,紧随其后,转眼跑远了。
“看不出啊,”小郑感叹道,“李同志娇娇弱弱的,会有这么一手好骑术!”
汪主任笑道:“那马从小伴她长大,七八岁她就爬上了马背,十来年,骑术能差了。”
“这么野?!”小郑不敢置信道。
汪主任瞪他:“再野能野过女子连那帮娃子!”
“哈哈……方连长又找你要什么啦?”
汪主任冷哼一声,“要酒!也得我给啊,伤好了不赶紧归队训练,喝什么酒,搞什么庆祝,有这闲功夫,还不如多练两把枪,争取下次零伤亡!”
提到伤亡,话题不免有点沉重。小郑不吭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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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灰今年18岁了,体力脚力都有些跟不上借来的小白马,慢慢地距离越拉越远。
宋逾回头看了看,跟着放慢了速度,等三人到达医院,已是两个小时后。
下了马,将马拴在医院门口的拴马桩上,请门卫看着,三人进院,直接找周院长。
“来了,先坐。”周院长正在坐诊,给面前的病人看完,开了药,才冲李蔓招了招手。
李蔓在他面前坐下,往上捋了捋袖子,将手腕放在脉枕上。
周院长号了号脉:“上一剂药还剩多少?”
“5丸。”
周院长提笔开药,随之递给徒弟,让他抓药、熬药、制丸,然后冲韩琳招了招手,待他走近,伸手解开他胳膊上的绷带,取下夹板,摸了摸他的手骨:“恢复得不错,换药吗?”
“换!”李蔓揽着韩琳道,“周院长,等会儿你再给他看看牙和右耳。”
“牙和耳朵怎么了?”
李蔓说明了下情况,周院长当下就拿了枚小手电,对韩琳道:“啊,张嘴我看看。”
韩琳努力张大嘴,周院长照着看了看,又仔细瞧了瞧耳朵,然后让护士带着他们做了一系列的测试、检查。
“恒牙胚还在,营养跟得上,牙很快就长出来了,这个不急。耳朵……鼓膜穿孔,除了在饮食、环境上改善,目前还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。”
李蔓和宋逾听得心头一沉。
周院长提笔开了张药方,然后又列了张注意事项给李蔓:“照着做,虽然缓慢,却也能得到很好的改善。”
李蔓道了声谢,接过纸张仔细看了看,递给宋逾。
宋逾扫了眼,叠了叠装进口袋,接过周院长徒弟递来药,起身告辞。
“唉,等等,”周院长叫住宋逾道,“上次的断续膏,已经在实验了,等结果出来……”
“药方已经给你们了,您看着安排,不用跟我说,”宋逾笑道,“你要是过意不去,再给我几盒虎骨膏也成。”
周院长笑着点了点他:“行了行了,走吧。等结果出来,我再给你请功。”
宋逾笑笑没当回事儿,弯腰抱起韩琳,牵起妻子的手出了医院,去旁边的国营饭店,一人要了碗米粉垫垫肚子,骑着马就回来了。
一到家,满院都是炖鸭的香味。
宋逾接了缰绳,将两马拴在溪水边让它们吃草喝水,李蔓牵着韩琳往里走,“阿奶、阿爷,我们回来了。”
赵金凤上午淘洗了些棉花,抬了竹架在院子里,一层层码在竹筛里晒,这会儿,她正一个个竹筛翻棉花,闻声拍了拍身上的棉絮,“饿了吧,吃米饭,还是鸭汤里下米线?”
“吃米线吧,快、方便。”李蔓松开韩琳的手,取下挎包放进屋里,打了盆水,招呼韩琳洗脸,“阿奶,不是跟你说了吗,棉花和那匹布等我有空了洗。”
“你?”赵金凤失笑道,“就你那小胳膊,能干啥?”
李蔓不服地握了握拳:“我有力着呢。”
“行、行,那还有半麻袋呢,下午你不是请假了嘛,去溪边洗去吧。”
李蔓:“……我们苏主任让我帮她写一篇讲演稿,明天开会用。”
赵金凤笑着点点她,跟午睡起来的李长河道:“看看,说得怪好听,还没干呢,旁的事就一堆了。”
李蔓笑:“又不急着用,你非得让我今儿洗呢?”
“今天太阳好!”
李蔓抬头瞅瞅高高的日头,无言。
赵金凤说着取了两把米线,下到鸭汤锅里,撒了把小青菜,然后点了几滴香油。李蔓洗了洗手,摘了两个酸木瓜,拌了盘木瓜丝,又起锅煎了6个鸡蛋,“阿奶,你们吃了吗?”
“吃过了。”赵金凤盛了满满三碗米线,连同勺筷一起放在托盘上,递给进来的宋逾,扭头问孙女,“小琳的牙和耳朵没事吧?”
“牙没事,周院长说营养跟得上,很快就长出来了。耳朵,要慢慢调养……”
“怎么个调养法?”赵金凤急道。
“周院长给开了些药,另外交待不要去噪音太大的地方,多喝水多吃新鲜水果蔬菜。”
“水果蔬菜有什么营养,我看得吃鱼、肉、虾、鸡蛋,还有羊奶、麦乳精也不能断。”
李蔓点头,小家伙牙长不出来,肯定缺微量元素,阿奶点的这些确实可行。
“晚上炖鱼吃,”赵金凤琢磨道,“我再挤一碗羊奶,加点杏仁、茉莉花,放点糖,给小琳煮了喝。明天中午再炖只鸭子……”
反正补就是了,李蔓没在听,端起木瓜丝和煎蛋进了堂屋:“阿爷,你要不要再吃点?阿奶下的米线多。”
李长河摆摆手,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吸着卷烟,跟宋逾道:“鸭子熏好了,给你爸妈寄两只,小蔓弄回来的那布,洗洗,裁3米寄去,让他们做两件外衣穿,还有你阿奶晒的菌子、腌的咸鸭蛋……”
孙女婿能干,工资高,时不时还能弄些肉回来,李长河高兴的同时,不免有些愧疚,相比亲家,他们是不是把好都占了?
所以跟那边来往,就想大方点。
当然也有笼络宋逾的意思。
宋逾点点头,接过李蔓手里的盘子,夹了个煎蛋放进韩琳碗里:“快吃。吃完睡一会儿,跟我进山。”
说着又夹了个鸡蛋放进李蔓碗里。
李蔓在他身旁坐下,好奇道:“进山干嘛?”
“早上瞅见片野山药,带他过去看看。”
李蔓唔了声,没再多问,夹起煎蛋吃了起来。
用过饭,李蔓睡了会儿,起来,宋逾带着韩琳已经进山了。
山药倒是有一片,宋逾带小家伙一会儿就挖完了,然后带他又往里走了走,摘了些果子,逮了窝兔子,捉了只好看的鸟儿。
韩琳抱着鸟儿瞅了眼宋逾,“宋爸,你是怕我在家哭吗?”这不像是在干活,倒像是带他出来走走,散散心。
宋逾曲指弹了他一下,“多大了,还哭?”
韩琳低头,碾了碾脚下的老树根,闷闷道:“早先哭过,刚听不清那会儿,我吓坏了,很怕左耳也跟着听不清。不过……有时又想,听不到也好,这样就不知道对方骂我什么了。”
宋逾揉揉他的头,从兜里掏出一团棉花,一分为二,塞进两耳,然后又拿了一条毛巾,叠了叠覆在眼上于脑一系,随之飞身而起,蹬着树杆几下上到了树上。
韩琳惊得张大了嘴巴!
宋逾感受了下风速,和周围树枝在风中晃动的幅度,几个腾挪从这棵树上移到了另一棵,然后伸手从一个晃动的鸟窝里掏了两颗鸟蛋下来。
将鸟蛋给韩琳,宋逾轻嗅了下,弯腰抓了把湿土,捏了两个泥丸在手,随之扬手一扔,几十米开外,高高的树上落下一条菜花蛇和一个野蜂巢。
韩琳看着四散而飞的野蜂,惊得一拉宋逾,叫道:“啊,宋爸快跑!”